南师虽已乘鹤西去,听到这则消息仍然难过地掉下眼泪。我庆幸在人生二十四岁之际,仍能接触南师的书,沐浴他的法雨,翻看他曾经的讲学影像,仍然那么生动鲜活。看南师的南禅七日视频,不知不觉就被他的言语和丰富的表情吸引,领我进入另一个世界,南师在视频中幽默的语言总是让我不自主的哈哈大笑,他就像最和蔼的老爷爷在给我们讲故事,但从他的故事中却窥见许多人生道理。
虽然没有亲见南师,但他生动的样子好几次出现在我的梦中。最近一次梦见南师,还不到五天,记得梦境的颜色充满温暖的下午阳光,我坐在古色古香的凳子上,旁边是着长衫的南师,年轻许多,但依然慈眉善目。梦中的他问着我家常的问题,微笑那么温暖亲切。还让他两个女儿教我弹琴,虽然那是梦但是在梦中的确让我那么开心和激动,以至于到醒来回想时梦中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南师驾鹤西去给我们示现的,也是最简单的道理---没有人能够逃过生老病死。人生无常,出生而后的死亡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然而是短暂的恐惧和暂时的逃避还是坦然的接受和面对,完全取决于我们的自心。常在迦陵仙音的博客上看一些南老师的开示,每当读文字时,南师的样子历历在目,见其文字犹如见其人,生动而富有感染力。
记得第一次看到“南怀瑾”这三个字,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在亲戚家的书橱里,那些看似很厚很深奥的书封面都写着“南怀瑾”。年幼的我并不知道南怀瑾是谁,在心中想象的是个高高在上的学者形象。但后来接触南师的著述,字里行间无不透露他的智慧。但语言却总是那么平易近人幽默诙谐,不拘一格。人一生能够遇到无数的老师,但能够影响我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人天师,南师的确是第一人,在此这样说的确显得有些矫情。但他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虽然没有亲见南师,但从他的著述里,文字里就能寻到他的谆谆教诲,那么亲切但具有穿透力。
南师讲中国《礼记》上有两句话,「经师易得,人师难求」,他说,“老师有两种,一个是经师,一个是人师。古代什么叫经师?教各种各样的知识和学问,就是经师。你就看到现在的幼稚园、小学老師,上至大学里硕士、博士的大教授,不过是传播知识的经师而已。我也做过大学教授很多年,也帶过硕士生、博士生,我自己就笑,我手里毕业的硕士博士很多。我说小兄弟啊,告诉你吧,学位一定让你通过,恭喜你,不過你尽管通过拿到博士学位,不是你学问行了,這個学位是騙人的,拿这张文凭骗饭吃,学问还谈不上。学问连我都沒有,活到老,学到老,学者效也,这个效果在哪里?很难了。”如今读这段文字,能够感受的都是南师的良苦用心。
2011年中元节,绵阳盐亭袁焕仙灵塔工程圆满完成,早在2009年,尽管南师当时已经92岁,他仍亲自撰写了灵塔上的所有文字。灵塔的正面是南怀瑾先生的老师袁焕仙的浮雕像,而右侧是袁焕仙祖师爷的警句“业识奔如许,家山到几时。漫言精进我,羞对天人师。五蕴明明幻,诸缘处处痴。藏珍谁可拟,之子欲何之。”从袁焕仙祖师爷的警句可以看出,人师的慎重性,能够被尊为天人师的,的确不是传道授业那么简单。而南师就是天人师的代表,他虽然从没这样标榜过自己,但他的确就是个最生动而无声的实例。而塔身背面为南师亲撰“维摩精舍先师袁共焕仙之灵塔”。塔身左侧面为亲撰颂词:”灵山一会,俨然未散。高山拥县,佛火封龛。心光焕发,莲开千叶。及门弟子南怀瑾拜颂。2012年暑假我们全家人等得幸到灵塔前礼拜,绕塔数周,深感南师对其师的尊崇之情。
南师在《金刚经说什么》里讲过一则公案,北宋书法家文学家黄山谷,也就是黄庭坚,他悟道以后,很不得了,官大、学问好、诗好、字好,样样好,道也懂、佛也懂,好到没有再好了,所谓第一希有之人。第一希有就很傲慢,除了师父以外,天下人不在话下。后来晦堂禅师涅盘了,就交代自己得法弟子,比黄山谷年轻的黄龙死心悟新禅师说:你那位居士师兄黄山谷,悟是悟了,没有大彻大悟,只有一半,谁都拿他没办法,现在我走了,你拿他有办法,你要好好教他。黄龙死心悟新马上就通知,叫黄山谷前来,师父涅盘了,要烧化。 当和尚死了,盘腿在座上抬出去,得法的弟子,拿一个火把准备烧化,站在前面是要说法的。这个时候,黄山谷赶来了,一看这个师弟,小和尚一个。黄龙死心悟新虽然年轻,却是大彻大悟了的,比黄山谷境界高,又是继任的和尚,执法如山。黄山谷一来,黄龙死心悟新拿着火把对这位师兄说:我问你,现在我马上要点火了,师父的肉身要烧化了,我这火一下去,师父化掉了,你跟师父两个在那里相见?你说!黄山谷答不出来了,是呀!这个问题很严重,师父肉身化掉了,自己将来也要死掉的,两个在那里相见?
南师讲完这则公案,又说道:“你们在座大家也说说看!有人一定说西方极乐世界见面,黄山谷不会那么讲。不要说别的,我们大家坐在这里,都是现在人,你们大家回去,夜里睡着了,我夜里也睡着了,我们那里相见?就是这个问题。”的确,我们在哪里再见南师呢?现在阅读南老师说过的这些话,真的是意味深长,如今他驾鹤西去,我们又在哪里相见呢?我在阅读南师著述时,读到与自心相印的文字时,我便与南师在书中相见了,看他为解答疑惑,依然生动如故。南师给其师袁焕仙赞颂偈中最后一句“心光焕发,莲开千叶。”而我冒然当自己是那千万朵盛开的莲花池中一点小小的莲叶,沐浴着南师的满天法雨,慢慢长大。南师的智慧之光是长明灯照亮我前方的路。每每疑惑之时,在南师的书中寻到答案,他鲜活的形象跃然纸上。
有句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又是一年中秋节,回观这一年的自己确有不少变化。曾经在我眼中以为变化的是身边的人,事物。其实改变的却是我自心本身,当心变得柔软宽阔,自然身边一切都可以包容,因为时时觉知自己的言语行为思想。反观我们本身,是否变得谦虚,对父母态度是否温和孝顺,对同事朋友是否真诚善良,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是否都能平等对待,这的确是身心气质的渐变。我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任性的小女孩,而能启示和引导我走上寻求生命真谛道路的正是南师。
南师在一次聚会上用一两分钟的时间即兴写出了一首首赋有禅意的小诗名叫《聚散》:“桌面团团,人也团圆,也无聚散也无常。 若心常相印,何处不周旋。但愿此情长久,哪里分地北天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世界时时在改变,地球自转,太阳东升西落,没有那一刻是停滞不前的。美好的时日我们停不住留不住,唯有活在当下。能够坦然面对人生起伏,智慧在自性光明中寻求。
而如今又是中秋月圆之时。南师仿佛手指明月,而他要我们明了的是那当空皓月,而非仅仅注视他那指月的手指。有言十方善知识皆为我师,而南怀瑾老师是那个能影响我一生的善知识。在漫漫人生路上,沐浴他的法雨,做好当下的我,清净,善良,本分。
文章鄙陋,不足以表达对南师的感激和崇敬之情,礼敬南怀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