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南怀瑾先生的文字缘

作者: 
喻学才

  2011年8月26日,我正准备给几位朋友 邮寄《三元草堂诗词联抄》 。恰在这时接到深圳的毛谷风教授的电话。他向我打听南怀瑾先生的地址。我告诉他,南先生近年来已经在苏州太湖边上一个叫庙港的地方置地造屋,是为太湖大学堂。我虽对其人十分敬仰,但至今缘悭一面。我顺手在互联网上查到太湖大学堂的地址邮编,告诉了毛教授。不知怎么回事,我这时忽然动念也想给南怀瑾先生寄一本。我几乎读过南先生公开出版的所有著作。知道他是大忙人。不忍心打搅他。但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我在扉页上写了请他指教等文字。没想到的是,一周以后的9月8日,邮递员给我送来一份特快专递。我一看地址,是太湖大学堂寄来的。打开一看,是南先生的《金粟轩纪年诗初集》,打开扉页,上面有南先生极富个性的亲笔签名。上写:学才先生指教,南怀瑾。后面写上中国的农历年月以及西元的年月。此前我虽然阅读过他在复旦大学以及海南三环出版社出版的著作,但他的金粟轩纪年诗初集还是第一次读到。因为该书是在台湾老古出版公司出版的。出版时间比较早。大陆市面上买不到。
  我花了两天的时间通读了南先生的这本诗词集。不知怎么回事,我对其附录中他早年在四川峨眉山闭关期间所写的金刚经偈颂发生兴趣,便一口气和了三十二首。写成后,就将手写的一大叠和金刚经偈颂的诗稿寄给他。那三十二首和南怀瑾先生金刚经偈颂。后来我将其刊发在自己的网易博客(实名)上。后来,我又将阅读金粟轩纪念诗初集的感想整理成文,打印一份寄给南先生。下面这封信就是他收到我的《江山毕竟属书生——南怀瑾先生诗词意境蠡测》(后来我将其发表在本人的博客上时只保留了副标题《南怀瑾先生诗词意境蠡测》)后写来的回信。信是秘书室打印的,显然是南先生口授的。信写的很风雅。信的全文如下:
  喻学才先生:
  月前收到大札,有关拙作诗之选评,不胜惊异。我的诗集,号称编年之作, 聊以藉作他日回忆之资,并非弊帚自珍。但承蒙先生赏识,倍加推 许。虽不尽然,亦甚难能可贵,非常感谢! 吴梅村有句:“不好诣人贪客过,惯迟作答爱书来”。藉此以明迟覆之过,并望不吝指教。专此,即颂
吟安!
                           庚寅季秋(西元二0一0年十月廿九日)
                                      南怀瑾拜手
  下面盖的是太湖大学堂秘书室的印信。我看了这封信,知道先生是在给我发邀请了。因为他引用了吴梅村诗,自然知道我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就是中国文化的妙处。不需要说得那么直白,却能让双方分享尽在不言中的乐趣。但因为当时事情多,前往看望南先生的计划一拖再拖,直到2011年元旦才成行。
  2011年1月3日晚我去太湖大学堂拜访南怀瑾先生。马秘书陪我和毛桃青前往餐厅途中,曾告诉我,那几天南师(追随在南怀瑾先生身边的人都喜欢称南先生为南师)什么事都放下,全天就看你的三元草堂诗词和金刚经偈颂和诗。据他说,南师曾誉我为“古人再来”。我为自己的诗歌能得到南先生这样一位知音而感觉莫大的荣幸。那天晚上,南先生兴致极高,跟我们这些后生晚辈一口气聊了4个小时。那是我有生以来历时最长也是最愉快的晚宴。那晚宴属于且吃且聊的极富中国特色的文人雅聚型的晚宴。主桌上在聊,旁边其他桌子上的弟子门生在听。大家都很轻松。期间,我曾起身,但见有的正襟危坐,有的盘腿打坐。有的洗耳恭听。颇有点灵山法会的人人怡然自得的味道。晚宴结束前,老先生还让人取来他在台湾老古出版公司出版的三卷本《列子臆说》赠我,只见他老人家笔走龙蛇,顷刻见便写好赠书签名。我捧过来一看,乐了。那上面写着“学才老弟教正,南怀瑾”等字样。
  得知老先生仙逝的消息,我难过了好几天。一种痛失良师益友的感觉悠然而生。而我跟南先生同在江苏,相距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完全可以多去请教他。但我此前感觉南先生身体太硬朗了。我总以为老先生活个一百多岁不成问题。总以为来日方长。我最近正准备等我的《三元草堂文抄》出版后便送书到太湖大学堂,聆听他的高论。分享与他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没有想到老先生这么快就遽归道山,让人措手不及。遗憾不已。   
  南先生示寂的时间不早不晚,偏偏在中秋前一日。这又使我想起“世界从来多缺陷,幻躯焉得免无常”的古训来。南先生晚年也经常提及曾国藩的《求缺斋记》。人如能以求缺之心看世界,则不会有多少烦恼。我辈常人却总以为自己了不起,其实,在古往今来的浩浩人流中,我们又能算什么呢?我辈常人总是心存贪念,总以为这世界上的东西不能为我所有就是不圆满。实际上这世界上的东西我们又能占有和拥有多少呢?占有了拥有了又能如何呢?